第一百三十章 硁硁之愚(一)-《海棠窈醉胭脂色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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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时,一直在旁边强压怒火的白掌柜总算缓过了些劲儿来,他又补充道:“你爷爷同你讲的道理可听明白了?这砸自家招牌的事儿,为父作为寿恒义的掌柜,是断然不可能让你去做的。”

    白仁敏抬起头来,道:“可若是仁敏独自带着掌眼师傅和伙计们,再连同阿米塔娜组建一个新的商队,去了西戎不说自己是白家的,而是借个旁的名号,到时候办成了事儿、拿到了货运回来不就不必担心被发现了吗?”

    才冷静下来一些的白掌柜见了白仁敏这副不服气的样子,心头刚熄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。

    只见他冷笑一声,道:“你可想知晓我方才为何能将你心中的想法猜测得一清二楚?”

    “......无非就是父亲不放心仁敏,派人跟着罢了!多嘴的仆从,尽爱嚼舌根子!”

    白老爷子有些依依不舍地在一旁收了棋盘,正将黑白两色的棋子各自装好。他听着白仁敏的话摇头道:“仁敏,你还是太稚嫩了些。你爹既然这么问,自然不是因为有人告知他。你爹有一点说得没错,你这总是过分自信、爱想当然的小毛病,可是得好好改改啊!”

    白仁敏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如今也是态度急转直下,于是倔强道:“可是......难不成仁敏要说父亲会读心之术么?”

    白掌柜闻言,更是被气笑道:“爹,您瞧瞧这孩子有多稚嫩?”

    接着,他又转向白仁敏道:“我本来是不知道的。但是方才你讲了自己的想法,我又观你言行,这才推断出来的。仁敏,你要说打着旁人的名号去西戎谈珠宝和马匹的生意,其实为父也不反对。”

    这时,白掌柜冷不丁地瞥见一旁的白老爷子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,他马上咳嗽了一声,道:“当然,这个做法本身就是不对的。爹,我只是举个例子,这么一讲罢了。”

    接着,他便很是苦口婆心地对着白仁敏道:“你可曾想过,你说的那些都要建立在你所带之人老实可靠的基础上?你说要仆从,为父会替你挑选,这个自然不必担心;你要掌眼老师傅们,这个也不难寻,找些为人老实、口碑好的便是,他们也是出来吃口饭的,总不至于坑骗自己的东家;但是至于那胡人女奴——你如何保证她一定是站在咱们这边儿的?”

    白仁敏听了,十分激动道:“父亲!您的意思是说阿米塔娜不可靠吗?孩儿搭救于她,本别无所图,甚至其实当时并没有思考旁的——孩儿根本不知晓她会西戎各部落的语言!孩儿只是瞧她受那恶仆欺负,着实可怜,这才花了银两买下,本已放了她走。——是阿米塔娜说自个儿无处可去,毛遂自荐想留在仁敏身边辅佐,孩儿这才将她同那计策联系起来的!”

    白仁敏这番话说完,白掌柜的面上已然是一副了然的神情,仿佛在嘲笑着他,果不其然早已被自己料到了。

    白老爷子听了这番激愤的言语,在一旁摇着头叹气道:“仁敏啊,你这性子真的得好好该该了!怎的被你爹一激,什么肺腑之言全都吐露出来了?若是往后遇见了旁人,那一使激将法,岂不全然......”

    白仁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,那么前头在茶房中和阿米塔娜一唱一和的演戏,如今不仅被识破了,而且现在在自己父亲眼里定是全都变成了笑话。

    白老爷子看到白仁敏脸色沮丧的表情,无奈地坐起身子,上前将他拉倒了自己身边,让他坐着炕沿儿,口中怜爱道:“你这孩子啊——真是奇怪,明明生在了商贾之家,竟不曾被重利的习气侵染,反倒却长了一副柔软的好心肠。你说说你,怎么眼里总揉不得沙子、见不得旁人受苦呢?你这若是往后自己当了掌柜,可是要吃大亏的。”

    这时,白掌柜也早训倦了,他也不想再过过多指责白仁敏了,于是只沉下声儿来,道:“你要救了便救了,直接赶了她走就是,怎么又耳根子软地将人领回府里?为父也不是想冲你发火,只是作为白氏商号的东家,有太多人指着咱们吃饭——所以需要考虑的地方格外多,不仅要仔细,还得面面俱到。”

    白仁敏低着头,喏喏道:“可是,仁敏瞧着阿米塔娜确实也没什么坏心眼儿,父亲怎么能因为她是个胡人,就直接得出个她不可靠的结论呢?大不了就先让她一路跟着,孩儿会在路上细细观察个几日,若是真发现她不安分再赶走就是了啊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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